栾肃用力揉了揉眼睛。

    再看时,煜王直挺挺地躺在床上,一动不动。方才看见的景象,好像只是他的幻觉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煜王的脚踝处,仍然套着那条羊毛秋裤的话。

    王爷这些冬季的贴身保暖衣物,都是太后命人织造的,有的还是太后老人家亲手缝制。年年都一件一件成箱得送到煜王府来,生怕唯一的儿子冻着冷着,但王爷从来都没有穿过。

    栾肃记得,这条秋裤应该被尘封在床头旁边的第三个乌木柜子里。

    顺眼望去,乌木柜子的柜门是关着,然而底部的缝隙却漏出了一角布料,合得不太严实的样子,旁边的轮椅也摆放得不如之前端正。

    栾肃一时心情复杂。

    身为陪伴楚韶曜多年的贴身侍卫和小厮,他是知道自家王爷是有多不待见自己身体的,尤其是不待见那双残疾的废腿。

    外人都道煜王横行奡桀,殊不知王爷最狠得就是对他自己。

    像冬日里饮凉酒、泡凉水、穿单衣这类寻常不珍惜身体的行为,实在是不算什么。

    平日里,王爷他动不动就会自残和自虐。

    传闻煜王府的刑讯手段可吓退地府魑魅,敌国最衷心的细作在煜王府也熬不过三日,却少有人知暗室里那些骇人的十八般刑具,每旬都要被王爷拿来伤害自身。甚至那些酷刑,本就是王爷为了伤他自己才发明的。

    昔年王爷不顾太后反对,执意拖着病弱身躯去投军。不顾自身安危,坐着轮椅也要执剑亲下战场,多少次命悬一线也仍旧奋勇向前。其实不是为了保卫大晋,更不是为了鼓舞士气,而是为了在喋血的战场享受刀剑刺穿身体的痛感。

    似乎只要这副身躯越是破败,王爷的内心就越是愉悦。

    王爷将自己的残缺身躯当成是一种耻辱,像是对待路边乞讨的野狗一样对待自己金尊玉贵的躯体。

    栾肃这些年服侍王爷,愈来愈觉得心惊肉跳。

    倒不是怕做错了什么惹得王爷责罚,而是担心再这样下去王爷的自毁倾向越来越严重,迟早有一日王爷会,自绝于世。

    可现在,他看到了什么?

    王爷在深夜悄悄地穿秋裤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