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日晌午,山阳坐在一山丘上,手里拎着一壶酒,眼中眺望春雨霏霏里绿竹漪漪的鸣浮山,不知怎的,一时愁肠百结。

    这时身后的草丛里传来脚步声,水阴踩过沾着露珠的草芽赶到他身边:“我回来啦。差点叫他发现,吓死我了。”

    “有我接应呢,不怕。”山阳拉他的手,“怎么样,晗色醒了么?看望过了,放心了么?”

    “醒了,只是看他身上带病又带伤的,而且记忆还混沌,不知道之前受了多少磋磨。”水阴挨着他坐下,随手拿了他手里的酒壶饮一口,“他如今醒了,你别再瞒着我,你当时跟着嚣哥去抓他回来,那到底是个什么情形?晗色怎么受的伤,那鲛人又去哪了?”

    “那臭蛟……当时挺生气的。”山阳把手拨进头发里,只觉脑壳疼,“不问剑都亮出来了,只差一点就酿下大祸。好在最后恢复了点理智,还有我这个和事佬在,悬崖勒马了。晗色他……受剑气所伤,又淋了雨,便不太好,还是他亲自抱回来的。至于那鲛人,无名小卒而已,我放生了,不用理会。”

    水阴信他,又问:“晗色记忆混沌,是受损了还是叫他抹去了?”

    “记忆源于识海,识海与心魂相关,触动这些的咒术都是些容易反噬的禁术,他何苦来哉啊?伤自己又伤晗色的。”山阳尽力稳下声线,如非难以言说,他也不想朝自家媳妇说谎。

    “晗色不适,应当是受了伤的缘故,当然了,都赖那臭黑蛟。”

    水阴想了一会,想不出个所以然来,越想越不解:“听上去好像合情合理……但我最奇怪的是,嚣哥是怎么了?哥,你知道么,他突然在那里一个劲地朝晗色道歉,千依百顺的,和他从前的霸道判若两人。”

    “他性子就那样。”山阳摇摇头,“大少爷啊,少年时那么的顺。夫人疼他,东海让他,哪怕是在他幼年,他舅也没少惯他。那死高傲的少爷性早定了形,一副唯我独尊众人让我的臭脾性。也就是栽的狠了,才知道低头哼两声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,我不是说他脾气变好了。”水阴摇摇酒壶,眼神里充满困惑,“我自诩看人眼中的情意还是看得出好歹的。嚣哥从前待晗色不是没有好,只是那模样更多是将他看成了小宠物一类的玩物,大男人占有欲作祟,和爱意作祟是不一样的。我怎么觉着他这一回,像是真心爱晗色的?”

    山阳眼神有些无措:“你莫多想,应是他从前就喜欢晗色,只不过受此刺激,情意才催生出来而已。”

    水阴又摇摇头:“那这情意来得……也太不识好歹。晗色一心恋慕时他不要,非要摔碎了才费力去弥补,那裂隙都丛生成什么样了。而且,这类稀里糊涂的不止嚣哥对晗色,那阿朝姑娘对方洛又是怎么回事?她本该在新岁出嫁,怎么突然愿意到鸣浮山来和方洛厮守?”

    “……情之一事,向来难说分明。”山阳唇舌干燥,尽力遮掩,“如我对你,我们初见时你还想宰了我呢。谁能想到百年后,我们会扣手坐在这儿亲热?”

    水阴撞了他一肘:“我们、我们那能一样吗?我们是局限于阵营不同,心倒是早交待了,不一样。要知道若并非两心真心相爱,那再如何强行绑在一块,终究是要走成怨侣的。”

    “在一块就是有缘,慢慢处,没准也能行啊。”

    “那岂不是应付着敷衍着?与行尸何异。”

    他们俩牵着手拌着嘴,忽而听见不远处有仓皇脚步声,两人一起回头去,正看见方洛失魂落魄地漫游。

    水阴八卦心正盛,起身便去打招呼:“洛哥,你怎么一个人在外?阿朝姑娘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