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月底,李崇贤封了泰王,领雍州牧。

    敕封之前,朝中商议了两天,许多官员持反对意见。雍州牧与其他官员不同,管辖区域是长安这片地方,李崇贤刚封王就来势汹汹,要抢京城,大家都觉得太伤李欢玉的自尊了。

    其实亲王对地方的管辖,无论做都督做刺史,一般都是挂个名,叫当地官员自己去做,亲王只管年终时看看各种文书,审阅一下。但朝臣们觉得不妥,弟弟能干又野心勃勃,对李欢玉打击多大啊。

    政事堂里几位宰相据理力争,作为首席的沈侍中头发花白,精神矍铄,他是东宫的太子太师,教李欢玉读书,也是她最坚定的支持者。

    沈侍中与其他人不同,他性格一向强硬坦荡,接近于冥顽不灵,支持太子这件事,从礼仪角度来说非常正确,所以他从不掩饰对李欢玉的认同,也丝毫不怕皇帝会猜忌他结党营私。话也说回来,李欢玉这个废物样子,如果哪天真结党了,皇帝说不定还高兴些。

    李欢玉陪着听了一整天宰相们争辩,最终挠挠耳朵说:“是我向陛下提议,让崇贤做个雍州牧,他的才能大家都知道,有他给陛下分忧,一定事半功倍。大家也莫吵了,今天我做东,一起去吃顿好的怎么样?”

    沈侍中说:“殿下,不合规矩。”

    “哪里不合了嘛,太宗朝的时候,魏王不也领过雍州牧,我看挺好的。”李欢玉随口说。

    几个宰相更不乐意了,太宗朝做雍州牧的李泰,后来就跟太子李承乾争储夺嫡,搞得两败俱伤,太子被废,最后高宗李治做了新太子,再之后他与武则天等等事迹不必赘述。

    沈侍中不知道她怎么想,只顾自己心痛:“殿下,臣知道你向来善良,但善良过头就会助纣为虐。”

    “这还什么都没有呢,怎么就纣王了。”李欢玉轻松说。皇帝不在,她坐姿散漫,斜着单手扔她的金龙红线手镯玩,“沈老,我跟你说实话,崇贤比我厉害多了,我现在给他卖个好,以后说不定——他待我还好一些。”

    “以后”,李欢玉开了个大逆不道的玩笑,意指李崇贤做皇帝后。

    沈侍中脸色一变:“殿下!”

    “随便说说嘛。”李欢玉见吓到他,改口补救,掰着指头自夸说,“老师别担心,我从小受宠,现在领着扬州大都督,越州、灵州都督,督常、海、楚、舒、苏、杭、东睦、南和,还有哪里来着,记不清了,反正二十一个,再有南边靠海的越泉台六州,封地共二十七州,全天下谁比得过我,让他一个雍州又怎么样。”

    她手腕一翻,暗红的袖口露出一段雪白,牡丹胎记大大方方,整个人笑语盈盈,气度洒脱。

    沈侍中暗叹,李欢玉就是长得矮了点,风姿全胜其余皇子,不愧是从小当储君培养的人。

    李欢玉歪过头,扬着嘴角笑:“就这么定了,大家别再有意见,也到吃饭时间了,有人跟我一起吗?”

    几位宰相叹着气,各自婉拒她的好意,挨个敲打她一遍,让她不要只顾着玩乐。她嘴上答应,转头一溜烟跑了。

    朝中老臣都很关照她,小时候她觉得压力很大,配不上这份关心,长大后她没有心了,反正无论如何都报答不了,还不如自己快乐一点,就好像如果一个小孩不聪明漂亮,就努力保持健康,起码也是种优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