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迦罗蓝发现怀远身上的异状只是挑了挑眉,上前,与怀远并排而行,她的影子缀在怀远身后,怀远的手边掠过迦罗蓝的袍角,柔软的轻纱拂过他的指尖,他若有所感转身看向迦罗蓝。

    迦罗蓝深深地看着怀远,继而朝他微笑,“走吧。”

    大船消失在银光之中,迦罗蓝身后的护卫们扛着美酒来到人群中,一时间酒香四溢,毘雅在绿地上铺了一块羊毛毯子,迦罗蓝坐在那里,怀远稍稍与她错开些许距离坐在她身后。

    有了酒就会有歌声,先是筚篥悠远苍凉的声音响起,仿佛有金黄的沙丘在眼前蜿蜒而去,羯鼓作合,欢快的鼓点如密雨一般铺天盖地而来,而后是五弦琵琶,少女细长的手指轻轻撩动琴弦,微妙而暧昧的声音一点一点撩动人心,毘雅将酒杯送来,迦罗蓝手执琉璃杯,垂眸看向杯中。

    正要将杯中葡萄酒送入口中,怀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:“国主,您的伤势不宜饮酒。”

    迦罗蓝看着满场欢笑,自己不能饮酒,未免有些无趣了。她懒懒地转身,将酒杯顺势递给身后的白衣僧人。

    怀远接过酒水,面带几分无奈,“国主,贫僧守戒,不能饮酒。”

    迦罗蓝托着下巴看他,轻声道:“你就不能有一天,不做怀远,不,一夜就好。”她又道:“算了,一刻就好。”她步步妥协,步步退让。

    或许今夜风太轻,月太柔,眼前少女的眸太亮,怀远本该摇头,却愣住了,忽然不知该怎么将平时常常说的话说出口。

    迦罗蓝说完又失笑,语带几分怅然,“怎么可能。”明明没有喝醉,却说了醉话,迦罗蓝自己都觉得好笑。或许有时俗世太过欢乐,更衬得怀远出世的寂寥。

    任红尘翻滚,怀远不惹分毫。任她情潮汹涌,眼前人何曾驻足。

    她又叹:“正因一直是怀远啊……”未竟之语使怀远不解其意。迦罗蓝想说,正因一直是怀远,她喜欢上的正是这样的怀远。她的目光点在怀远身侧,那里没有影子,她又重复了一遍,“你是怀远。”是怀远,所以无论他如何,迦罗蓝都愿意护着他,支持他。

    迦罗蓝的目光太烫人,险些烫化了眼前这尊琉璃神像。

    “国主……”怀远曾在弱冠时于万人法会辩法,曾灭杀无数妖鬼一人镇青州,曾踏过千山万水行过风云雨雪,曾九死一生明鉴本心,他早已看遍人世,红尘色相甚至无法让他抬眉,可舌灿莲花,心如磐石的他,竟无言以对、无话可说。

    所谓得意忘言,便是如此,许多事,尽在不言中。

    一股微妙的疼意蔓延上来,未等怀远察觉到那是什么,便消失殆尽。

    再看迦罗蓝,她已神色如常,朝怀远笑道:“法师就不能一刻不做怀远,少管管我。”她敏锐地察觉到怀远的瞬间失神,心知此时绝不是将这一切说明的好时机,便立刻收拾了自己的情难自禁,岔开了话题。

    怀远回神,但见迦罗蓝双颊酡红,身上热意蓬勃,怀远蹙眉,“国主这是,伤势加重了么?”

    迦罗蓝这几日在沙漠中并不好受,她身中圣火源,又在炎热的沙漠中行走,虽然在怀远的治疗和药物下能够压制疼痛,却也让她一直都烦躁不已,她扯开面纱透了透气,又掀起了一阵凉风,吹在面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