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莲花的腕骨断了,被方多病仔细地包扎好,轻轻束吊起来。

    方多病于是替他洗漱更衣,为他绾髻簪发,喂他一日三餐。脱下衣服的时候,看见李莲花皮肤上淤出斑斑青紫,两个人都不发一言,像是纵容与默许后的心照不宣。

    莲花楼不是原先的莲花楼,方多病也不太像以前的方多病。

    只是每晚合衣入睡时,方多病还是会像过去三人同行时那样,喜欢和李莲花挤一张床。

    方多病睡觉的时候,眼睫垂下去,神情安然,难得能看出几分过去的影子。李莲花夜里睡不稳,常常醒来,借着月光,盯着方多病的脸看,想从中读出这八年来他如何度过。

    李莲花直白问过,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。但方多病却并不提,只说着:“比你睡棺材享受得多。”

    李莲花不去做比。他身虽苦痛,心如明台,从来不觉得有片刻难捱。但他每每看着方多病神识混乱的样子,却觉得悲悯哀痛好像涌泉,从他心口止不住往外淌。

    他点了方多病的睡穴,使其耳不能听,然后他勉强爬起来,爬到离窗口最近的地方。

    月色如练。

    李莲花从窗缝里摸索出一支极细小的哨子,是苏小慵当年留给他的,机缘巧合没丢,就偷偷藏起进木头缝里。哨声一出,许久才听见鸟翅鼓动,一只肥鸽子扑簌簌地落在窗口,顺着铁栏探头探脑地往里看。

    李莲花轻笑,咬破了手指尖往纸上写了些什么,仔仔细细卷进木筒,摸摸那鸟头,往外一推,信鸽用力振翅,逐渐滑入天边。

    冷风吹了进来,李莲花心口发绞,低头闷闷地咳,他掩着嘴去忍,忍到眼前有点发黑。

    忽然他的后颈被一掌掐起,方多病的声音森然从身边传来。

    “李莲花,你又瞒着我做什么?”

    李莲花连连摆手,边咳边说:“你先放开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放开,放你跑出去吗?”方多病稍松力道,却不撒手,冷笑道。

    “被你这么锁着,不想跑才怪。”李莲花面有不悦,“但刚才是我觉得屋子闷,来透气而已。”

    方多病慢慢松开手,拉回李莲花的肩让他和自己对视,目光相接,看得李莲花不大自然地移开眼。

    “一次。”方多病平静地说。